中新網(wǎng)福建新聞正文

遇見世遺|林則徐疏浚福州西湖始末

  福州西湖是人工湖,為晉太康三年(282 年)太守嚴(yán)高所鑿,引福州西北諸山之水注于湖中,當(dāng)時西湖周邊有十余里,便于農(nóng)田灌溉,春夏上游山洪暴發(fā)時又能蓄水排泄,是福州很重要的水利設(shè)施。五代閩王王審知又將西湖擴(kuò)大至 40 余里,可灌溉周邊農(nóng)田萬余畝。歷代均疏浚西湖,文獻(xiàn)可考的有 20 多次,但做得比較徹底又實(shí)際的是道光八年(1828年)林則徐主持的修浚工程,從北湖至西湖四邊均砌了石岸,有效地制止人為侵蝕霸占,保全西湖的面積。

  道光七年(1827年)閏五月,林則徐升江寧布政使,派人迎父林賓日來江寧(今南京)任所。八月林賓日由福州啟程,九月病逝浙江衢州,林則徐聞噩耗,南下奔喪。十二月初八,至達(dá)衢州,扶靈車回福州。道光八年(1828年)正月到家守制。

  道光八年(1828年),閩浙總督孫爾準(zhǔn)修筑莆田有名的水利設(shè)施木蘭坡,官紳合力,效果很好。接著又修浚福州西湖。當(dāng)時西湖淤塞的情況十分嚴(yán)重。福州著名學(xué)者陳壽祺《答陸萊臧縣尹論福州水利書》中說:“(西湖)堤岸之袤廣,占鬻之畝租,覆核甚易。北閘每被土豪朋奸私放湖水,淺種菱菜,收采之后,敗根爛葉壅積成泥,填淤日深,農(nóng)田日涸。今若嚴(yán)其蓄泄,則早暵無虞!薄杜c孫宮保(孫爾準(zhǔn))書》中又說:“今復(fù)奸民侵盜,壅為園池,陸種蔬菜,水種菱藕,湖日益溢!薄吧剿疀_激,湖身淤墊,早則無從車戽,澇則無地宣泄,民以為病!备訃(yán)重的還有:“詎沿湖小民貪圖小利 , 仍將岸上積土推入湖中,圍作田園,占為業(yè),既無報墾,并未升科,或土豪肆其朋謀,或頑佃巧為影射。遂致憑高而望,湖身小若溝渠;按籍而稽,水路多成平陸。若不大加挑浚,必至如東南兩湖全行堙塞。凡西北一帶之田,旱則灌溉無資,澇則宣泄無路,豈非圖小利而忘大害乎?”孫爾準(zhǔn)于道光八年(1828年)“戊子之冬 , 查核歷修成案,委福州府偕委員履勘丈量,會同紳士分段辦理”。于是,丁憂在籍的林則徐受孫爾準(zhǔn)及巡撫韓克均的委托,毅然決然地挑起主持浚湖的重?fù)?dān),“侯官林文忠公親其役,大吏與退宦成之也!钡@行動影響了沿湖不法分子的利益,他們看到林則徐“躬親督役,日夕不遑。于清復(fù)湖址,尤為認(rèn)真。而西北鄉(xiāng)民以公強(qiáng)正廉明,不便于已,遂構(gòu)蜚語,有忌公者,據(jù)以上聞”。還賄通前三任閩縣知縣張騰,上書攻擊西湖疏!盀闊o關(guān)水利農(nóng)田”,此事驚動朝廷,“即交兩司提問,可以消弭”。而孫爾淮毅然上奏,請“派大臣來閩審辦”。不久,朝廷派了禮部尚書湯金釗、刑部侍郎鐘昌“來閩審問”。結(jié)果,張騰所攻擊得“毫無實(shí)據(jù),履勘小西湖,實(shí)系有益農(nóng)田水利之工”。誣告者按法律得到了懲辦。這場風(fēng)波平息后,“小西湖工程接續(xù)修浚”。這里順便說一下湯金釗與林則徐的關(guān)系。據(jù)清魯一同《通甫文錄》:湯金釗(1772-1856年),字敦甫,號勖茲,浙江蕭山人。嘉慶四年(1799 年)進(jìn)士,由戶部左侍郎遷左都御史。屢奉命察吏各省,周歷萬里,及使閩還,拜吏部尚書。英人侵犯廣東,沿海騷然。一日,皇上問金釗“廣東事可付托誰”,金釗以林則徐對。坐是失旨,而金釗自此退矣。咸豐六年(1856 年)卒,年 85。林則徐修浚西湖時,設(shè)立“西湖工局”,向福州光祿坊劉家鎮(zhèn)“借宛在堂作辦公場所”,并“集洛陽橋碑字題福州小西湖宛在堂”聯(lián):“長空有月明兩岸,秋水不波行一舟!痹瓉恚鹪谔檬情}中詩人紀(jì)念堂,為明正德年間福州詩人傅汝舟所建。乾隆十三年(1748年)黃任設(shè)立詩龕祀閩中林鴻等十大詩人。道光四年(1824年),林則徐親家劉家鎮(zhèn)捐資重建,增祀陳鴻、黃任等四人。后來又增祀林則徐等人入詩龕。道光八年(1828 年)冬,林則徐代閩浙總督孫爾淮、福建巡撫韓克均擬《清厘福州小西湖界址告示》,大意說西湖被周邊農(nóng)民圍作田園,湖小沒水灌溉,洪澇時無處排泄,“此次清厘官界,挑挖湖工,速宜將所占之地繳出歸官,免于究治!庇执V葜?dāng)M《重浚福州小西湖禁把持侵扣告示》,大意說浚湖工錢優(yōu)厚,“較之前次方價,幾及三倍”,“每五十名推一夫頭,于城內(nèi)覓一妥實(shí)鋪戶,出具保結(jié),赴西湖工局報告,聽候派工挑浚!

  道光八年(1828年)十一月,浚湖工程開工,林則徐做了精細(xì)的概算:“估工土工九萬二千二百十六萬,每工二百十文算,應(yīng)費(fèi)錢二萬二千一百三十一千八百四十文……仍圍砌石岸,以杜占墾,估工每石岸長一丈,工料錢三千文!惫こ谭制谶M(jìn)行,第一期到道光九年(1829年)二月底,“先將西北湖至四炮臺下土壩暨梅柳橋之方塘,三角塘上段,挑深七尺至二尺不等,計(jì)出土一萬五千余方,砌石岸七百八十余丈,經(jīng)院司驗(yàn)收。嗣又于西湖閘口及開化寺左邊挑挖數(shù)段,并湖岸四周砌石,續(xù)出土二千五百六十五方,兩次出土一萬七千五百六十五方,費(fèi)錢四千二百十五千六百文!

  第二期浚湖工程:“五月農(nóng)忙,又大雨停工,除湖心之開化寺、褒忠祠兩處尚要砌石外,其湖邊四圍石堤,至八月初十日止,悉已砌筑完竣。量長一千二百三十六丈五尺,費(fèi)錢三千七百零九千五百文。比原估省一百二十余丈,為有舊石可以補(bǔ)砌也!卑嗽鹿こ探Y(jié)束,比原先估算的節(jié)省了不少錢。道光九年(1829年),浚湖工程進(jìn)展比較順利,為了方便工程人員在湖上往來,林則徐特地“于西湖作大小二舟,小者可入城橋”。取名“佇月”和“綠筠”。 還為湖船題聯(lián):“新漲拍岸搖櫓過,雜花生樹倚窗看。”

  道光九年(1829年),林則徐在浚湖期間還做了幾件事。為巡撫韓克均《題韓蕓昉撫部克均 < 龍湫宴坐圖 >》。五月,林則徐重修“褒忠祠”。祠在西湖謝坪嶼,原為明謝廷柱館舍,后為傳經(jīng)書院故址,乾隆六年(1741年)特旨改建,祀康熙十三年(1674年)被耿精忠殺害的福建總督范承謨及臺灣陣亡的將領(lǐng)等,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重修,嘉慶七年(1802年)又重修,后“屋傾墻圯”,林則徐再重修。十月十八日,移建李綱祠至荷亭。李綱為宋抗金名將,李綱祠原在福州屏山麓,清李崙《李忠定祠》:“汴城宮殿草成堆,南渡衣冠骨亦灰。大地江山移日月,荒祠俎豆挾風(fēng)雷。陰魂尚殞徽欽淚,劫運(yùn)偏生將相才。樵水龍湖香火在,為教桑梓掃春來!膘粢蚰昃檬,故移建西湖荷亭。并在李綱祠廳西偏植桂樹二株,補(bǔ)以李綱舊宅桂齋的舊顏。并題“進(jìn)退一身關(guān)廟社,英靈千古鎮(zhèn)湖山”。福建布政使程含章曾撰《新建李忠定公祠堂記》,林則徐書寫,見于《西湖志》卷十七“碑碣”著錄。原碑已佚,近年此碑已重刻,立在李綱祠內(nèi)。

  林則徐生前希望身后附祀于李綱祠,果然,林則徐逝后第二年即咸豐元年(1851 年)六月十二日,鄉(xiāng)人奉祀林則徐像于桂齋,這是福州最早的“林文忠公祠”。林則徐晚年幕僚、福州詩人林直《展家文忠公祠》詩云:“當(dāng)年依幕下,深感眼垂青。此日瞻祠宇,臨風(fēng)跂典型。威名永華夏,圣念厪朝廷。忠定芳鄰接(鄉(xiāng)人祠公于忠定祠之桂齋),千秋俎豆馨。”

  道光九年(1829年),林則徐還在西湖四周岸旁廣種 1000 株梅花。不過道光三十年(1850年)林則徐回福州養(yǎng)病時,西湖梅花“無一存者”。

  浚湖完工時,林則徐又代福州知府?dāng)M《湖堤砌石種樹禁止掘毀告示》,主要說:“所有沿湖石岸、樹木,均系官揚(yáng),責(zé)成各該園頭、田頭,小心看守,務(wù)使石工永臻鞏固,樹木悉就成長!狈駝t,“一并從重懲究,決不姑貸!”

  這里應(yīng)該提到的是協(xié)助林則徐浚湖的兩位福州官員陸我嵩和陳銑。何振岱《西湖志》卷二“水利二”記載:“道光八年,總督孫爾淮、巡撫韓克均重浚西湖,在籍江寧布政使林則徐、福州海防同知府陸我嵩、閩縣知縣陳銑任其事!

  陸我嵩(1789-1838 年),字芳玖,號萊臧,江蘇青浦人。父卒,益孤苦,20歲考中舉人。道光二年(1822 年)進(jìn)士,奉母入閩,任福建莆田知縣,道光四年(1824年)任壽寧知縣。道光八年(1828年),權(quán)福州海防同知,為官清正廉明,“與河內(nèi)曹瑾、桐城姚瑩,稱閩中三循吏!鼻謇顝┱隆堕艌@詩鈔》說:“我嵩曾浚福州西湖,以興水利!焙罅謩t徐長子林汝舟娶陸我嵩之女。《林則徐全集》第六冊“詩詞”有道光十五年(1835年)《題陸母陳恭人傳后,應(yīng)萊臧親家我嵩屬》詩。

  陳銑,字麗修,湖南祁陽人。道光八年(1828 年)任閩縣知縣。陳銑初到任,先痛打幾個貪婪橫行的縣役,百姓稱快。他善決疑案,任期滿,離開閩縣時,沒帶去什么,只有百姓稱頌的民謠而已。清林楓《菰蘆閑話》說:“林文忠重浚福州西北湖,銑躬任其役。”

  道光十年(1830年),林則徐父喪服闕,這期間,林則徐代福建司道寫《孫平叔宮保六十壽序》,全文收錄《林則徐全集》第五冊“文錄”中。四月七日,林則徐北上赴京途中過蘇州,見到好友梁章鉅(芷林),作有《舟過吳門,與芷林話舊,出倪云林 < 湖山書屋畫卷 > 索題,即和卷中云林原韻》:“小西湖上采菱船,十里芙蓉淺水邊。儻水白鷗與偕隱,蒼煙古木也依然(去歲在小西湖作佇月、綠筠兩舫,今春荷亭遍種紅藕,惜花時不獲與諸君同游也)!绷髀冻鰧π蘅:蟾V菸骱囊缿佟

  其實(shí),浚湖掃尾工程自林則徐離開福州后還在延續(xù)。閩浙總督孫爾準(zhǔn)于道光十年(1830 年)“五月,奏續(xù)修小西湖工程,奉旨允許……十一月委員開浚城內(nèi)湖河渠河渠,俾西湖清水穿城而過,以流穢惡,三月而竣”(引文略)。(官桂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