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福建新聞正文

盧戇章:語文現(xiàn)代化的先驅

  受福建方言影響,有的福建人“H”“F”不分。

  坊間還有傳言,大偵探“Sherlock Holmes”在中國被翻譯為“F”開頭的“福爾摩斯”,而不是姓“H”開頭的“荷”“霍”,多少還是受到翻譯者是福建人的影響。

  可偏偏有這樣一位福建人首創(chuàng)漢語拼音方案,揭開了中國語文現(xiàn)代化的序幕,提出的許多理念早于胡適、魯迅、朱自清、錢玄同、劉半農等人。

盧戇章,字雪樵,福建同安人,清末學者。漢語拼音文字首倡,創(chuàng)制中國切音新字,中國文字改革的先驅。(盧志明 供圖)
盧戇章,字雪樵,福建同安人,清末學者。漢語拼音文字首倡,創(chuàng)制中國切音新字,中國文字改革的先驅。(盧志明 供圖)
盧戇章雕像(鼓浪嶼世界文化遺產監(jiān)測中心 供圖)
盧戇章雕像(鼓浪嶼世界文化遺產監(jiān)測中心 供圖)

  中國語言文字的泰斗級人物周有光這樣評價他的功勞:

  《中國切音新字廈腔》和《一目了然初階》是中國人提倡漢語拼音的開始,他的首創(chuàng)功勞具有非常重大的意義。

  他就是盧戇章。

  盧戇章首創(chuàng)切音新字,開中國拼音字母之先河,并在推廣京音統(tǒng)一語言、推行白話口語、使用簡體漢字、提倡新式標點、實行橫排橫寫等方面貢獻卓著,是中國語文現(xiàn)代化運動的先驅,被譽為“語文現(xiàn)代化運動的揭幕人”。

  1958年,周恩來總理在《當前文字改革的任務》中對盧戇章在創(chuàng)制拼音方案方面的歷史功績給予肯定:

  從1892年盧戇章的切音新字開始,當時我國的許多愛國人士也都積極提倡文字改革,并且創(chuàng)作多種拼音方案。

  拼音之法救中國

  1854年,盧戇章出生于今廈門市同安區(qū)大同街道古莊村的一個農耕家庭。當時,西方列強用大炮轟開了中國的大門,地處東南沿海的福建,特別是廈門首當其沖,成了五口通商口岸之一。

  山河動蕩,風雨飄搖。一大批有識之士為救國于危難,提出了“師夷長技以制夷”、實業(yè)救國、教育救國等方案。

  長期生活在福建沿海的盧戇章,也是愛國志士。他比較各國情狀,認為要濟世救國必須普及教育。而當時中國教育普及率低的關鍵原因是古代漢語存在字多而筆畫復雜、書面語與口語嚴重脫離、方言多等問題,造成百姓讀書識字難。

《一目了然初階》插圖,畫中有一個讀書人握筆苦思,上面寫著“思入風云變態(tài)中”,就是指國事動蕩之時,盧戇章為救國圖強而苦苦思索、不斷嘗試,創(chuàng)制拼音方案。(盧志明 供圖)
《一目了然初階》插圖,畫中有一個讀書人握筆苦思,上面寫著“思入風云變態(tài)中”,就是指國事動蕩之時,盧戇章為救國圖強而苦苦思索、不斷嘗試,創(chuàng)制拼音方案。(盧志明 供圖)
《一目了然初階》插圖:英文數碼注音表。(來源:福建僑報)
《一目了然初階》插圖:英文數碼注音表。(來源:福建僑報)

  盧戇章早年曾赴新加坡專攻英文,回國后以教華人英語和西人華語為業(yè),并幫助英國傳教士馬約翰翻譯《英華字典》。這些理論研究和教學實踐的經歷,讓他熟練掌握了中西語言的結構、規(guī)則和發(fā)音特點等。所以,他在當時的背景下提出了“欲救中國非普及教育不可,欲普及教育非易識字不可,欲易識字非用拼音之法不可”,并付諸實踐。

  此后,盧戇章苦心孤詣十幾年,1892年寫成并出版切音字專著《一目了然初階》,擬訂了稱為“中國第一快切音新字”的拼音方案,即以少量固定的、筆畫簡單易識易記的“切音字母”為繁多的漢字注音,解決了中國傳統(tǒng)用兩個漢字合為一個漢字注音的反切注音法繁瑣難學的弊端。

  該方案不是要取代漢字,不是廢除漢字和漢語,而是要與漢字并用,幫助學習漢字;不是拉丁字母及其變體,而是具有民族色彩的切音符號;不是拼音文字,而是以反切法為拼音原理的音節(jié)文字。

  創(chuàng)切音字引領語文現(xiàn)代化

  《一目了然初階》出版后風行一時,百姓通過學切音字,只要半年就能寫所欲言,外國人學得也很多,都稱簡便。

  隨著切音字的影響日益擴大,清政府甚至頒諭旨調取書籍,“詳加考驗”。

盧戇章《一目了然初階》內文。(資料圖片)
盧戇章《一目了然初階》內文。(資料圖片)
《閩腔快字》(資料圖片)
《閩腔快字》(資料圖片)

  盧戇章多次“于萬難中拮據資斧”,從廈門跋涉至北京,向清政府呈繳切音方案。但在當時,晚清政權屢遭國際列強勢力打擊、積貧積弱,最終無暇顧及此事。

  數度赴京、頻頻碰壁,但盧戇章卻愈挫愈勇,一邊繼續(xù)研究切音字,先后設計出四套涵蓋北方語、閩南語等不同語系的漢語拼音方案;一邊在廈門召集船工、小販開班教學,還應邀前往臺灣地區(qū)授課。

  雖然盧戇章的拼音方案沒能被官方推廣,但在民間引起了廣泛關注。鼓浪嶼菽莊花園的園主、閩臺兩地極負聲望的邑紳林爾嘉和旅越華僑巨賈黃仲訓等都曾評價他為推廣切音字,傾盡畢生血汗而不顧。

《一目了然初階》封面(盧志明 供圖)
《一目了然初階》封面(盧志明 供圖)

  此后,許多人紛紛開始研究語言文字的改革。據統(tǒng)計,自《一目了然初階》問世到清朝滅亡,20年間所提出的切音字方案近三十種。

  如蔡錫勇于1896年出版的《傳音快字》、力捷三于1896年出版的《閩腔快字》和1902年出版的《切音官話字書》、章太炎于1908年出版的《駁中國改萬國新語說》等。

  1992年,紀念語文現(xiàn)代化運動100周年座談會上,與會的專業(yè)人士一致認為,百年的語文現(xiàn)代化運動,應從1892年盧戇章發(fā)表“中國切音新字”算起。

  《一目了然初階》正式揭開了中國語文現(xiàn)代化的帷幕,書中的拼音字母叫作“切音字”,所以清末的語文現(xiàn)代化運動被稱為“切音字運動”。

  創(chuàng)制簡化字和標點符號

  “我國的語文現(xiàn)代化包括四個方面的內容:一是推行共同語,二是實行白話文,三是提倡簡化漢字,四是創(chuàng)制拼音字母……盧戇章在這四個方面,都發(fā)了先聲,開了先河……他是以小小的拼音字母切入整個中國語文現(xiàn)代化的大工程!睆B門大學教授許長安在《語文現(xiàn)代化先驅——盧戇章》一書中寫道。

盧戇章《一目了然初階》內文(資料圖片)
盧戇章《一目了然初階》內文(資料圖片)
新加坡早期中文報《叻報》,于1908年12月5日首次采用標點符號。(來源:福建僑報)
新加坡早期中文報《叻報》,于1908年12月5日首次采用標點符號。(來源:福建僑報)
新加坡早期中文報《叻報》,于1908年12月5日首次采用標點符號。(來源:福建僑報)
新加坡早期中文報《叻報》,于1908年12月5日首次采用標點符號。(來源:福建僑報)

  盧戇章對于語文現(xiàn)代化的貢獻不僅是創(chuàng)制拼音方案,他在《一目了然初階》中還提出“語言一律”的理念,提倡使用“男女老少雅俗通曉之文”,實行分詞連寫和符號標調,并采用橫排,這比1904年出版的第一本橫排書《英文漢沽》早了12年。

  簡體俗字,其中不少字與現(xiàn)在的規(guī)范簡化字完全相同。

  在1906年出版的《北京切音教科書》里,他進一步闡明“統(tǒng)一語言”的主張,明確指出“認京音官話為通行國語”,第一次提出“國語”的概念。同時,明確提出“語言文字合一”的主張,提議“多印白話,以廣教育”。

  此外,他還設計了一套標點符號,其中的句、問、注釋、駭聲、引書這五種符號分別對應我們現(xiàn)在的句號、問號、括號、嘆號、引號。

盧戇章墓(來源:盧氏歷史文化研究會)
盧戇章墓(來源:盧氏歷史文化研究會)
廈門拼音道(來源:廈門日報)
廈門拼音道(來源:廈門日報)
廈門同安古莊村盧戇章故居(來源:廈門新聞廣播)
廈門同安古莊村盧戇章故居(來源:廈門新聞廣播)

  盧戇章在出版《一目了然初階》后,還陸續(xù)出版《中國切音字母》《中國新學》《中華新字》《北京切音教科書》等書。

  直至古稀之年,他仍在倡導漢字拼音,每天教許多人學切音字,“有從而問學者,不惜焦唇敝舌以誘之。”

  1928年12月28日,盧戇章在廈門去世,葬于鼓浪嶼雞母山西麓。樸素的墓碑上,刻著“發(fā)明中華新字始祖盧公戇章佳域”。

  1956年,文字改革出版社重新出版《一目了然初階》,編者的“內容說明”這樣寫道:

  這是1892年出版的中國拼音文字的第一種方案和第一本著作。我們說中國拼音文字已經有六十多年的歷史,就是從這個方案和第一本著作算起……作者盧戇章一生從事拼音文字工作40年,是中國拼音文字運動的一個先驅。

  1992年,恰逢《一目了然初階》出版百年,北京舉行了“我國語文現(xiàn)代化運動100周年紀念會”,意在弘揚盧戇章的先進思想及他對普及文化教育的重大貢獻。

  如今,拼音道、盧戇章墓、盧戇章銅像、盧戇章故居等悄然靜立在廈門。

  盧戇章開創(chuàng)的拼音、標點、白話文、簡化字等語文現(xiàn)代化運動的成果在字里行間,閃耀著穿越時空的光芒,讓咿呀學語的孩童、學中文的外國人,乃至識字讀書的國人和全球華僑華人受惠。